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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這樣的事情是真的會存在?”

“我信!”

時年毫不猶豫地回答,甚至為了強調自己的信任而悄然攥緊了拳,拳頭按在桌面上。

沈宛便笑了:“既然這樣相信……念念,莫非你自己也經歷過類似的事?”

沈宛又是這般若有似無地貼近了她的心門……時年深吸一口氣,本.能豎起防衛:“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說,我相信。”

“哦。”沈宛只能退回一步,垂首輕輕皺眉。

兩人各自陷入自己的心事,場面一時冷場。還是沈宛先恢覆過來,微笑:“初次見面,我作為長輩也沒帶什麽合適的見面禮。方才見你似乎十分喜歡查

先生所贈送的這套簽名藏書……不如借花獻佛,就送給你了。念念,你一定要收下。”

“這怎麽好意思?”

雖然明白以湯家的身份,也許並不缺這樣一套簽名藏書,但是這文化本身是無價的。若是喜歡,便覺得它珍貴無比。

沈宛含笑點頭:“不必不好意思。念念,我既然帶來了,就是特地為你而帶來,就是為了送給你的。你若叫我再拎回去,那才是真的叫我失望了。”

話已至此,時年便只能收下。認真立身,向沈宛鞠躬致謝。

沈宛便也起身告別:“今天說了這麽多話,我想也差不多了。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念念,下次再見。”

沈宛言行利落,說完了便走了,毫不拖泥帶水。時年送到門口,目送沈宛的背影。

那個嬌小的婦人,行走的時候脊背挺得筆直,步伐邁得堅定而穩妥。

走到大門口的時候,忽然擡頭望回來。

“時年,對了有件事我忘了告訴你:我老公的前妻、也就是犀犀的媽媽,正是為你和向遠作婚姻咨詢的霍淡如。”

時年驚訝得微微張口,全然沒想到。

“好了,我今天想說的話終於都說完了。這回真的走了,再見。”說罷上車,絕塵而去。

從車後窗回望還站在門口恭送的時年,沈宛輕輕嘆了口氣。

實則今天想說的話,還沒真的都說完。實則她本來還想給時年講一講四年前,湯燕卿從中國尋根之旅回來後,那段時間的消沈和悲愴。

只是……今天說的這些已經夠時年消化良久,時年若無法消化現有的這些,便自然也無法明白兒子四年前那一段的生不如死。於是她只能作罷,只能留時間給時年。

身在迷霧中的人,你若強行將她直接拉到出口,那不是幫她,反倒可能會害了她,讓她會以為那出口本身也還是迷霧中的一個轉彎,她可能不會從直接從出口走出迷霧,反倒會轉身走回迷霧中去。

目送沈宛遠去,時年忍不住又將沈宛與她說過的話重新回想了一遍。那些話似乎都是些與她不沾邊兒的,可是她卻又分明仿佛聽懂了幾分深意。

以沈宛為人,不會特地跑到湯燕聲的店裏來,只為跟她說這些不著邊際的話;更不會平白無故送給女生一套武俠小說當做初次的見面禮。

這些,也許其實都與她切身相關。只不過她自己暫時還沒參透。

不過沒關系,沈宛年長她那麽多時光,而她只需要再多一點點時間,自信便能將沈宛的話一點一點想明白。

不過至少有一件事她現在已深有體會:果然兒子性格的不同,往往因為母親的不同。

警局。

湯燕衣抱著手臂走進關椋的電腦室。

關椋嚇了一跳,連忙摘下耳機,跟湯燕衣幹幹地笑了聲:“嘿,你怎麽來了?”

湯家這位大小姐不光是湯燕卿的妹妹,也更是本州警政廳的首長。從這個層面說,湯燕衣幾乎就是本州警政系統的公主。

這位大小姐平常對人總是一臉的嚴肅,尤其是對關椋這個從巡警升上來的新人並沒有太多笑容。今兒竟然主動踏足他的一畝三分地,叫關椋多少有點受寵若驚。

湯燕衣淡淡地點了點頭,走到關椋身邊,將手裏的咖啡杯放在他面前的電腦桌上:“清咖。你如果不喜歡的話,自己加糖加奶。”

女孩子能直接喝清咖的不多,湯燕衣卻是如此,關椋急忙說:“能喝慣,能喝慣。我喝著喝著就習慣了。”

湯燕衣卻沒理睬關椋話中的笑謔,只盯著他眼前的那幾塊顯示屏。

原來湯燕卿給關椋配備的是三塊並列的顯示屏,等到終於幫關椋申請下一間小小的儲藏室改成的電腦室之後,關椋面前的顯示屏便迅速加到六塊,直到現在的九塊。每塊顯示屏上的內容都不盡相同,乍然看上去,那叫一個熱鬧。

湯燕衣瞇眼掃了一眼,便也淡淡道:“你在查佛德集團。”

關椋嚇了一跳:“你怎麽知道?”

湯燕衣挨個指著那幾塊顯示屏:“左1是佛德集團近年的新聞畫面,左2是佛德集團參與投資或者持股的企業或者項目;左3是歷年來曾經代表佛德集團出現在媒體畫面中的人;”

“中1是佛德集團近幾年來的股價走勢圖……”

關椋高高翹起大拇指:“九塊顯示屏,每一塊都是相對獨立的內容,你竟然只看了這麽一眼,就從中找出了聯系,一語道破。真不愧是湯家的二小姐。”

“嗯哼。”湯燕衣極淺極淡地笑了笑。

凡是強調她是“湯家二小姐”的,無疑都是最有眼力見兒的,這本就是她最愛聽的話。反倒是那晚碰上的那個皇甫華章,竟然說她沒有湯家人的氣質,真是讓她無法忍耐!

想到皇甫華章,湯燕衣便直奔主題:“關椋把你查到的佛德集團的資料都幫我拷一份

。”

關椋張大嘴巴:“這不合適吧。這些湯sir還都沒看過,況且都只是散碎的線索,大家還沒進行過交叉比對。”

“反正我現在就要,你給不給?”湯燕衣有些不高興了。

關椋便皺眉:“至少給我個理由。”

湯燕衣輕輕閉上眼睛,眼前又是皇甫華章上下打量她的那種目光。滿含輕蔑和厭惡……她確定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這個男人,更從來沒有得罪過他,不知道他對她的輕蔑和厭惡從何而來。

她梗著一口氣上樓換衣裳的時候,才在鏡子裏盯住自己的一身警服。

難不成,皇甫華章彼時眼中的輕蔑和厭憎不是朝向她,而是朝向她身上的警服?

緊接著湯燕卿曾經說過的話,躍進她的腦海。

殺害肖恩的兇手,特地還在肖恩的左心口冷靜而殘忍地刺下許多刀。彼時肖恩的脖子已經被擰斷,幾分鐘之後就會呼吸停止;可是他卻還多餘地刺下這麽多刀。

湯燕卿當時說,這是兇手對於警察不屑和憎惡。

怎麽會這麽巧?

趁著小哥和旁人還沒留意到這一點,她決定自己先捋著這條線索去查查看。

以她湯燕衣的天賦和後天的專業訓練,她在本案中的地位便絕不應該輕於那個時年。她會好好查這條線索,到時候一定讓小哥和他們所有人全都大吃一驚。

下班了,忙碌了整天的華堂律師事務所歸於一片寧靜。

向遠的辦公室卻還亮著燈。

時年不在身邊,那個家就空洞洞、冷冰冰的,沒有半點家的溫度。向遠不願意回去。

況且這幾日腦海中一直都在糾結林奇先生的提議,掙紮在是否接受對方拋過來的橄欖枝。

一時狠狠提醒自己:向遠你瘋了?明明知道時年不會高興的,你還有什麽好猶豫的?

一時卻又安慰自己:林奇先生都說了,他並不必直接參與本案的具體辯護,只是在幕後做些幫忙的工作,為的還是將來能繼續擔任林奇家族的常任律師工作。

這個客戶是多少人跪著求都求不來的,他無論是為了律所沫還是為了他自己,甚至是為了時年……便都不應該輕易放棄這個客戶。

畢竟只有他的事業成功,只有他能賺到更多的錢,才能叫他和時年將來的生活更穩定、更富足,不是麽?

可是兩種念頭卻誰都不能打敗另一種,叫他腦袋都快要被兩種念頭的爭奪爆裂了。於是他想趁著公司安靜下來,讓自己也冷靜冷靜。

秘書下班走了,房門上卻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向遠蹙眉,以為秘書還沒走,便不耐煩地回應:“沒事了,你下班就好。我自己再呆一會兒就走。”

房門輕開,一道倩影踩著高跟鞋,裊娜而入。

向遠便瞇起眼,望向來人,便是有些不快:“你怎麽來了?我都警告過你了,我們之間結束了。除了公事之外,你別再來找我。”

門口娉婷而立的女子,正是羅莎。

向遠的話叫羅莎聽起來寒心,卻也反倒更刺激出她的不甘。她便一步一步搖曳著緩緩走向向遠的辦公桌而來。

“如果我來,就是為了公事呢?你還有什麽說辭?”

羅莎一邊走著,一邊解開身上職業套裙的扣子。一顆一顆,向遠的喉結便不由得跟著一下一下地顫動。

等走到了向遠的辦公桌前,羅莎的衣裳也已經全都解開,露出裏面黑色的雷絲緊身衣。

薄而鏤空,裏面全無遮擋。

向遠的目光控制不住地沿著羅莎的曲線游動,當目光最後滑過她同色的吊襪帶而停留在那兩條帶子勾勒而起的三角地帶的時候……他拍在桌面上的手,終於忍不住聚攏成了拳。

羅莎明白,他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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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143掙紮,要還是不要(2更1)

羅莎滿意地索性繞過辦公桌,走到向遠眼前去,擡起腳尖坐在桌沿兒上。

她身子的奧秘,全都若隱若現地敞開。

若是往常,向遠早已控制不住撲上來了。

向遠與她在一起,有時候不是出於性的需要,是他在工作上遇到了重壓之後,他需要用這樣的方式來宣洩壓力。那麽此時,他掙紮在林奇的提議裏,便自然是這樣需要宣洩的時候。她算準了,他抗拒不了。

可是今晚,向遠叫她意外地竟然控制住了自己,猛地起身,連退幾步,逃開兩人之間的磁場崾。

雖然那驟然的起身有些狼狽,好懸將大班椅撞倒,可是他竟然真的在抗拒。

向遠深吸口氣:“羅莎,請你現在給我消失!躪”

羅莎心下也是黯然,卻控制住自己,沒發脾氣,反倒柔軟地微笑:“我是真的來跟你說公事的,我沒騙你。阿遠,算我錯了,我改,你回來,咱們繼續說公事。”

向遠瞇起眼來,指著她衣裳裏的雷絲緊身衣:“你就是想穿成這樣跟我談公事?”

羅莎柔柔地嘆息:“阿遠,我還曾經不著寸縷地跟你談公事呢;甚至,我們也曾在開會的間隙,利用休息的10分鐘間隙在洗手間裏邊做邊談公事。這算什麽?”

羅莎的話像一顆一顆灼熱的炮彈,不斷轟炸著向遠腦海中豎起的防備。

向遠深深吸氣:“……那樣的事情,已經都過去了。你要是想跟我談公事,你便自重一點,把你的衣裳穿好!”

羅莎憂傷地望住他:“阿遠,你這樣的反應其實讓我好高興,你知道麽?因為,如果你真的已經對我沒有興趣了,你就壓根兒不會在意我穿著什麽出現在你眼前。或者說,就算我不著寸縷,你也能專心於公事,不屑於看我一眼。”

“可是你現在卻這樣在意我的穿著,就證明我今晚穿這樣來,還是讓你動了心的。阿遠,你想要我,你想如同曾經那樣,激烈地與我做。”

羅莎從桌上滑下來,踩著高跟鞋一步一步走向他。她太知道自己曲線的魅力,她太知道他最喜歡看她那一段圓弧,於是她帶著憂傷的眼神,卻搖曳起最惑人的姿態,一步一步向他迫近。

向遠大口大口地喘息,已是退到了墻邊。在他膝彎與墻壁之間,只剩下一張闊大的沙發。

羅莎的視線便留戀地落在那張沙發上。

便是在那張沙發上,她和向遠也曾激烈地做過。那是一次她幫律所又拉到一單大生意,對方曾經在中國有權有勢,後來來了M國,卻不懂法。那個人談生意很是爽快,律師的傭金也不錙銖必較,只是有一個毛病——在會議室裏一雙眼睛只直勾勾落在羅莎面上,無數次借故去摸羅莎的手,或者偷瞄羅莎的“事業線”,還趁著雙方握手的時候非要單獨跟羅莎擁抱,最後羅莎送他等電梯他還故意羅莎的P股。

甚至,他還將自己的名片偷偷塞進羅莎的“事業線”裏,說想單獨再跟羅莎聊聊投資理財的生意……

為了律所,為了向遠,羅莎全都忍了。等終於談完了,進了向遠的辦公室,她才忍不住難過起來。因為整個過程裏向遠面上竟然不動聲色,除了偶然能看到一絲絲的不滿之外,他竟然沒有半點地回護過她。

她半是撒嬌半是抱怨地落了淚,嗔怪向遠。

就在那一刻,向遠忽然龍精虎猛,將她推到沙發上,直接扯開了長褲……

那晚,他兇悍異常,而她也從他的反應上體會到了他的醋勁,體會到了他並非對她沒有半點的在乎。於是那場回憶對她來說彌足珍貴。

而今天,他卻為了躲避她,直接退到了那沙發旁邊去,卻仍舊不肯就範。

向遠的腿彎觸到了沙發,他也知道自己已然烏魯可退,他的黑瞳裏便閃爍起異樣的火花。閃爍之中,燃起怒意:“從前是從前,現在是現在。你這樣出現在我辦公室裏,即便是要與我談公事,我也可以控告你利用職務之便對我進行搔擾!”

羅莎聽完,聽見自己的心“咚”地沈了下去。

他果然是認認真真想要推開她啊,為了推開她,他連這樣的說辭都能忍心說出來了。此時她在向遠的心裏,難道連最後的一點溫情都不值得了麽?

羅莎便忍不住笑,笑聲卻格外悲愴:“好啊,如果你覺得控告我是個好辦法,那你就去告。你是律師,我辯不過你,我也只能說些真話。將從前我跟你在這辦公室裏的何處做過,又是何時的事,一件一件告訴法官好了。”

向遠果然面色一白,額角亮晶晶地滾落了汗珠下來。

見他這般,羅莎也是心痛如絞。曾經對他的恨和怨,一點點地便散去了。

她和他與時年之間的事,不是他一個人的錯,她自己也是摻了太多心機在裏頭。

向遠最初與她在一起便約法三章,如果不是她不甘心,也許她跟他不會鬧到今天的地步;如果不是她不斷將他跟向遠私會的事情發給時年,那個金絲鳥籠裏的鳥兒一般的時年,

便也不會漸漸翅膀硬了,跟他提出離婚。

如果不是時年的提出離婚,如果不是走到了如今已然法定分居的懸崖絕路上來,他也許不會對她這樣狠心。

羅莎便收回思緒,黯然搖了搖頭:“阿遠,算都是我錯,好不好?我不再為難你,我也不再非想要擠走時年而霸占你的婚姻……我什麽都不要了,我只要你,好不好?”

直到此時,她才明白,她對向遠原來從始至終都有一股子破釜沈舟的決絕。便比如當年第一次與他見面,便毅然舍棄了自己著名金融公司的高薪職位,轉來跟他共同支撐那個小小的律所;

而如今,為了能挽回他,她更是能放下女人所有的自尊和矜持,只為了讓他還能跟她在一起……

這樣決絕的勇氣叫她自己每每想來都覺得害怕。如果這都不是愛,那她自己也真的不知道還能用什麽樣的詞匯來形容這樣的心情。

即便委屈,即便不堪,可是她也都認了,好不好?

人生沒有回頭路,她既然已經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這個距離,她便不可能走回去,不可能再去過沒有他的生活了。

她都將自己降低到了這樣卑微的塵埃裏,他是不是能回心轉意?

她便走上來,貼近他的身子。

她動情地說:“阿遠,我們不鬧了,好不好?”

她緩緩流下眼淚來,她也聽見了向遠左心激烈的跳動。她相信他也一定會為為了她的誠意而感動……

卻未曾想,向遠忽地雙臂用力,將她狠狠推開!

她毫無防備,被那力道推得連連倒退數步,高跟鞋絆在地毯上,整個人狼狽地跌倒在地!

她不敢置信地驚呼:“阿遠!”

向遠十分狼狽,眼中有近乎狼一般的渴望,可是他竟然還是硬生生地立在原地,仿佛腳跟下頭釘了鋼釘。

他狠狠地盯著她:“羅莎,夠了!請你今晚就打離職信,明天就離開公司!”

這個夜晚,向景盛又循著舊例去了一趟“深谷”,將許心箴新一個月的費用交上。

今晚的許心箴難得地安靜,沒有用醫生再打針,便自己靜靜地睡著了。

他便也在旁邊的沙發上坐著,直到劉太示意,說許心箴睡著了,“不好意思請向先生也回去休息吧”的時候,他才起身離開了深谷。

開車沿著森林公路走出“深谷”,他只覺這裏可真的好安靜,寧謐得宛若世外桃源。他有時候甚至願意坐在這裏看著許心箴,即便她不搭理他,只沈浸在她自己的世界裏,也好過他要回家去面對郭正梅。

再往前一點,車子就將駛出森林公路,回到燈火喧囂的城市。就在這時,幽暗的山林深處卻無聲地走出一個人來。

一身黑衣黑褲,就迎頭站在向景盛車行的前路上。

當車燈遠光照見那人,向景盛這才發現那人的存在,驚恐得狠踩一腳剎車。車胎與路面摩擦出刺耳的聲音,最後在僅距離那黑衣男子不到一米處才勉強剎住。

而那黑衣的男子竟然動也未曾動過,仿佛一點都不擔心會被車子撞到。

車子雖然剎住,向景盛卻也驚出了一身的冷汗。擡眼借著車燈光向那男人看過去,那人便也轉頭回來,朝向向景盛的車燈,仿佛為了方便向景盛看清他的面容。

燈光彼處,便是在黑夜裏,那人卻也戴著一副深黑的墨鏡。



【早上第二更】

☆、144.144不聽話的懲罰(2更2)

那人不急不慌地繞過燈柱,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位,也不看向向景盛,只看向前方。

“向先生如今是在‘深谷’停留的時間越來越長了啊。就連我都忍不住好奇,向先生這樣做的原因。”

向景盛心下驚跳,連忙辯解:“夏佐,你誤會了!我一個月才來一趟,是來送治療費和生活費。不管怎麽樣,出於親家的關系,我也總不能送完了錢就走,好歹也得坐坐,至少也得跟護工說說話。”

來人原來是皇甫華章身邊的那個夏佐崾。

夏佐仿佛覺得有趣,便無聲笑起來。指尖一圈一圈悠然轉著手腕上的金屬手鐲:“是麽?”

分明是不以為然。

向景盛便又是一皺眉,急忙道:“你今天特地到這裏來見我,難道就是為了問我這件事?這件事總歸是我的私事,就算是先生也不會這樣幹涉吧?”

夏佐依舊看都沒看向向景盛,目光依舊直直望向前方,“你不用這樣隱晦地說話。真是不巧,先生今天叫我來,還是要繼續幹涉你的私事——向遠到底什麽時候肯離婚啊?先生可跟她說過了,會過問此事,可是你們卻還拖著不辦,難道是要先生在她面前失信麽?躪”

又來了!

向景盛拼命克制自己的情緒,盡量平和地微笑:“只是我是真的不明白,先生何必這麽在意犬子的這一樁婚事呢?不管離婚還是不離婚,我向家總歸會忠心侍奉先生就是,不離婚也一點都影響不到先生的利益的。”

向景盛瞄著夏佐那宛若鋼鐵雕塑一般毫無表情的側臉:“夏佐,憑我們這些年的交情……你能不能與我透露一點,先生為什麽對犬子婚姻這件事這麽感興趣?”

“我跟你這麽多年的交情?”夏佐忽地尖利一笑:“我怎麽不記得存在過啊。老向,我跟你這些年的交集,也都僅僅是出於先生的吩咐罷了,你可千萬別自己貼上來。”

仿佛被人直接扇了個大嘴巴,向景盛的臉難堪得滾燙。想他向景盛以今時今日的地位,已經有多年未曾有人敢用這樣的態度與他說話。

夏佐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便哼了一聲:“今時今日?可惜人這一生不會只有今時今日。縱然今時今日再風光,也總有彼時的走投無路、狼狽落魄。而彼時能救老向你全家於危難的,不是你現在的老板湯明羿,而只有先生。老向,人若忘本,那就該天誅地滅。”

向景盛如遭雷劈,心中的一腔豪情便也登時都滅了。

他雖然多年追隨在湯明羿身邊,可是他卻也有自己的生意。尤其他這樣做投資理財行業的,所有的資產有時候就只是一串數字。一點風吹草動,便可能這一輩子所有的辛苦都白費了,而且還要連累到妻兒,甚至是子孫後代。

且他也曾有過自己的自尊,不想永遠在湯明羿身邊做寄生的菟絲子一般的生活,他也想自己完全獨立……於是今生最大的一場投資失敗,讓他傾家蕩產,甚至險些吞彈自殺。

那個時候沒人向他伸出援手,他也更沒臉回去找人家湯明羿。卻有一個人悄然無聲地替他將所有的債務都背了過去,更替他擺平了追債公司的折磨,讓他這一生只有那個人一個債主。

且那個人心平氣和地告訴他:不必擔心,這只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秘密,那個人絕對不會將向景盛犯下那麽大的錯誤、欠下那麽大一筆債的事情告訴給任何人。

那個人說他會叫向景盛繼續當他衣冠楚楚的投資“金手指”,繼續當妻兒眼中成功完美的丈夫和父親。

向景盛這一生所有的卑微,只需在那一個人面前展現就夠了。

那個人,就是皇甫華章。而那一年,皇甫華章剛滿20歲。

“先生的大恩大德……我向景盛自然不敢一刻忘懷。先生吩咐的事情,這些年我老向也都盡力一件一件去辦。只是唯有這一件事,還希望先生能多多海涵。只因為這是犬子的感情,犬子十分認真。現在為了挽回這段婚姻,犬子可以說是拼盡了努力,還望先生……在此事上理解。”

夏佐清冷一笑:“也就是說,老向你準備在這件事上違背先生的意願嘍?所以這件事先生吩咐了你這樣久,你還拖著不辦。”

“至於你說什麽婚姻咨詢,先生也說是你走了一步好棋,而非你的兒子。因為先生看得太明白,那樣老道的招數不是你兒子能想得出來的,必定是你從中指點。”

“只是……老向啊,你這步棋卻是走在先生吩咐你之後。所以你說你走這步棋究竟是在幫你的兒子,還是根本是在向先生叫板呢?”

向景盛登時滿臉蒼白:“先生是誤會了,真的是誤會了!”

“是不是誤會,先生自有決斷。”

夏佐一邊轉著那手鐲,終於朝向景盛轉頭望來:“先生說,路是你自己選的,那路盡頭等著你的是什麽,也只有你自己來承擔。”

向景盛大驚:“先生做了什麽?”

夏佐幽幽一笑:“別

怕,先生說了,只是小小懲罰。只要你們知錯能改,那便算不得什麽。”

華堂。

羅莎在震驚過後,寒心地爬起來,失望地盯著向遠。

“我是真的來跟你談公事。你還說什麽要我寫離職信,還說要我離開公司?哈,阿遠,你難道忘了公司現在的經濟情況怎麽樣!成為林奇家族的律師,為馬克辯護,幾乎成了公司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可是你還是說放棄就放棄了。”

“倘若華堂只是你一個人的,那麽ok,你想怎麽禍害自己的錢沒人管得了你;可惜華堂卻是我們幾個合夥人共同擁有的。你接什麽案子不接什麽案子,在公司存亡的關頭不是你一個人能決定的。如果你還不迷途知返,我明天會聯合所有合夥人召開合夥人會議,投票之後強令你執行。”

“如果你還罔顧合夥人的決議,那麽該離開公司的就不是我羅莎,而是你!”

向遠大驚:“你說什麽?!”

縱然華堂擁有幾位合夥人,可是從華堂草創,到一直走到今天,無疑向遠付出的汗水最多。華堂是他的命,是他向遠這輩子事業心的依托,他怎麽能失去華堂?

羅莎的眸光卻點點地冷了下來:“今天我該說的話都說完了,無論公事還是私事。剩下的就請你自己想明白吧。明早的合夥人會議,希望你準時出席,不要逃避。”

向景盛一口氣開回家,到了家門口才伏在方向盤上,長出一口氣。

這時手機響起來,向遠在手機裏失魂落魄地說:“爸,可不可以周轉些錢來借我用一用?”

向景盛聽出向遠語氣不對:“怎麽了?”

向遠黯然道:“近一年來,律所的重要客戶不斷流失。也不知道是怎麽了,有的明明合作得很愉快的,可是合約到期之後便不肯再續約。公司周轉出了問題,更要命的是馬克的案子我不能接了……合夥人明天開會,可能會讓我失去華堂。”

向景盛的耳朵便嗡了一聲,終於明白夏佐所說的“先生小小的懲罰”是說什麽了!

向景盛更沒想到,懲罰來得這樣快,這樣讓他防不勝防!

向景盛小心地提一口氣:“阿遠你聽我說,公司的錢……現在也有審計公司掌控著進出,不是我一個人能說了算的?”

向遠也是一楞:“怎麽會這樣?爸,那我難道就會從此失去華堂了嗎?爸,您幫我想想辦法好不好?”

辦法當然不是沒有,向景盛如何不明白那個解決的辦法是什麽。

他便黯然閉上眼睛:“……阿遠啊,如果讓你在時年和華堂之間選擇一個的話,你會選哪個?”

向遠重重一怔:“爸爸,為什麽這麽說?”

向景盛深深吸一口氣:“阿遠,如果你要選的是華堂,那就跟時年離婚吧。”

時年洗好了澡,披散開頭發坐在床.上讀沈宛贈送的那套《天龍八部》。

可是看得卻不專心,腦海裏一個勁兒轉著方才從淋浴間出來時,正坐在客廳裏跟鐘馗下國際象棋的湯燕卿忽地擡首朝她望來。

鐘馗背對著她的方向,也發現了湯燕卿眼神兒不對,便也跟著一同望來。便笑著吹了聲口哨。

時年滿臉紅透,趕緊鉆進了自己房間。

那一刻剛洗完澡,臉上除了熱水帶來的溫熱之外,沒有一點妝扮,虧得他還用那樣的目光盯著她。

真是的,害得她臉紅心跳。

這時候手機忽然響起來,向遠在電.話裏悲愴地說:“時間,我想見你,就現在。你下來見我一面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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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145離婚(第一更)

這若是往常,時年可能不會答應。畢竟這裏是康川大學,若兩人在校園裏起了爭執也不好。

可是今晚……她聽出向遠語氣之中的消沈。

“好,你等我。”她便答應了,連忙下地換衣裳。

因是剛剛洗完澡,來不及穿得太正式,也來不及重新略作妝扮,便只抽了一套運動服,將還未幹透的長發挽到頭頂,用發圈固定。

出了房門,卻見湯燕卿和鐘馗的棋局竟然還沒下完,客廳裏不僅他們兩個,還吸引了其他宿舍的人來觀戰餐。

她不想吸引大家的註意力,盡量靠邊兒走向大門。聽見傑森正在含笑欽佩地說:“瞧,鐘馗的廢了那麽多心思在棋盤布局,可是T教授根本就沒盯著棋盤,教授只盯著鐘馗的臉……從鐘馗的微表情變化上,教授就知道提起那顆子是提對了。”

大家都覺得神奇,紛紛低聲驚呼斛。

時年心下暗讚傑森“幹得漂亮”,客觀上幫她引開了眾人的註意力,叫她能順利地溜出507去。

夜晚的康川大學幽靜寧和。

秋風遠遠地從人工湖上來,帶來微微的涼意,以及水汽的潤澤。

秋風卻也吹落了漸黃的葉片,一朵一朵墜落在大草坪上,宛若暗夜裏悄然綻放的花朵。

向遠就立在這樣的水涼夜風裏,頭頂、肩上也綴著幾片葉子。

這麽走過去,看著他身姿頎長印在燈影裏,看著他寬闊而平整的肩頭扛著那落葉,看著他緊窄的腰線在地面上投出的剪影,時年仍然不能不承認,向遠真的是好看的男子。

如果跳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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